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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个故事,是西藏一位名叫雪康?土登尼玛的科技工作者讲的,信不信由你。
我把她的原话记录在这儿。这件事发生在西藏,还是解放前的事。那年我十四岁,我爸爸原是则拉岗县城里的宗本(县长),因为病了,就回到拉萨来休养治疗。那边的工作请一位名叫土敦的官员代理着。这天,土敦叔叔来拉萨探望爸爸,顺便给我们送来了一张老虎皮作礼物。这下,我可高兴极了,我们拿它铺在床上,细细翻看。这张虎皮比一般的要大,头尾俱全,四肢完整,全身花纹斑斓,金光闪闪,更可贵的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和弹眼。如果摊在交椅上坐,实在是神气极了。
起先,我不相信真的没有伤痕,仔仔细细地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出来。我突然灵机一动,拍着手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只老虎准是老死或者生病死的。”土敦叔叔呵呵笑起来,说:“不对啊。老死或者病死的老虎,它们的皮毛就会脱落,就算是急病死的,那毛也会失去光泽。可是你瞧,这只老虎的皮毛金光锃亮,它死前正棒着呢。”我嘟着嘴说:“那么,它是怎么被抓住的呢?总不会是你土敦叔叔一把捏死的吧?”土敦叔叔说:“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活着的时候,它的力气比一头牦牛还大呢。这样吧,我让你猜三次,猜着了我买糖给你吃。”我苦苦地想啊想,猜它是摔死的,是掉在陷阱里饿死的,是两棵树夹住了挤死的……土敦叔叔都说不对。最后,我就死活缠住他,非要他告诉我不可。他说:“我知道你准猜不着,它是被野人打死的。”这下,我一下蹦了起来。我早听说我们这儿有野人,原来一直以为是大人们骗骗我们孩子的,料不到居然真的有,还打死了一只老虎。我叫了起来:“快讲,快讲,快讲给我听。
是怎么一回事?”下面讲的就是得到这张虎皮的人的故事。原来这人是一个康巴人,在则拉岗定居。他是一个跑买卖的人,每年要收进一些当地的西藏毛毯薄氆氇和首饰,装在犏牛上,然后赶着牛经过来林县,再翻过大山和森林,到卡路那一带,将这些东西卖给路巴人。这天,他又装上货、赶了犏牛作买卖去了。这项买卖虽然赚头不错,可是冒的风险很大。他得独自一人穿过原始森林走上四五天。那里没有人家,没有路,也就没有过略人。可有的是野兽。一路上他得辨准方向,时刻准备着与野兽搏斗,连夜里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不过这一次他好像还算一路顺风。他在暗无天日的森林里已经走了三天,没出事儿。这天,天色已暗下来,他找到一处可以宿夜的林中旷地,就决定在这里歇脚。他卸下货,放开犏牛,让它蹓跶着去吃草,他自己则搬来三块石头支起一个灶来。他捡来一大掴枯枝干柴,搁上随身带来的铁锅,就熬起他们藏族人最爱吃的糌粑稀饭土巴来。柴很干,火很旺,不多一会,锅里的土巴已“噗噗噗”在滚,冒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香味儿来。
突然,乖乖儿在他身后啃草的犏牛“哞……”的一声惊叫,他猛的回转身去,只听见背后森林中谁在发出“嘘……嘘……嘘……”的声音。这声音尖利异常,听着叫人毛骨悚然,犏牛吓得又是叫,又是一步步朝他的身后推。远处,树枝在“噼啪”作响。这个康巴人是个经验丰富的人,听声音,他知道来的多半是野兽,而野兽是几乎没有一只不怕火的。他赶忙挑大的干柴往火堆上塞,“蓬”的一下,火旺了许多,刹那间,红遍了一大片。随即,他又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刀,紧紧握在手里,准备必要时可以一拼。“噼啪,噼啪”枯枝还在不断地被踩断,有东西过来了。
他借着火光一看,天哪,这是野人!他足有二米高,不会轻于三百斤,浑身长毛,手长脚长,脸部狭长,嘴、眼、鼻子长得跟人一模一样。蓬乱而灰黑色的头发从两颊直披下来。这个康巴人不由打了个冷战,牙齿不由自主地捉对儿打起架来。现在,这个野人已站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康巴人也盯住他瞧,一面不断地加柴,生怕火一下子灭了。野人又挪近了几步,距离越来越近,离他已只有三米远了。康巴人两手捏着刀柄,害怕他一下子扑过来。但是野人没有这个意思,相反,他显得很安静,站了一会儿后,索性坐了下来。火烧得好猛,稀饭沸着呼的一下溢了出来,泼在火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一股子浓浓的焦味儿布满了森林。
康巴人手快脚快地一把抓起铁锅柄扔在地上,“哐”的一声响。野人好像是吃了一惊,倏地站了起来,但是才一会儿他又坐下了,眼睛还是盯着他瞧。他是想吃土巴还是想与人交个朋友?康巴人倒退了一步,用手暗暗推了一把背后的犏牛,让它快逃。可是犏牛大概也觉察到,只有在火堆和主人旁边才安全,它不肯走开,也不再哞叫。一刻钟过去了,他们就这样僵持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康巴人心里在想:“你倒稳稳坐着,我这样站着,岂不是亏了?”他眼睛不离开野人,右手不离开刀柄,用左手拨了一块石头过来,也稳稳当当地坐下来。这样,他可以有些力气。
前后一个小时过去了。野人一点动静也没有,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康巴人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犏牛虽然不敢跑远,但也重新啃起草来。康巴人眼看野人没有什么恶意,心想他若不吃东西,万一有了事没有力气,就大着胆子摸索起碗来。碗就在地上的背囊里,feiyu2.com,他摸出碗,打开锅盖,掏起半碗稀饭,眼睛不离野人,呼噜呼噜地喝起来。野人没有伸出手来,如果他伸出手来的话,康巴人决定将那半锅稀饭递过去。才喝了半碗稀饭,猛的,“敖……”一声虎啸,远远地一只老虎来了。见鬼,今天夜里什么都让他碰上了,看来,是有命难逃了。虎吼声越来越近,它是闻到了牛味儿了。万一野人在前老虎在后两面夹攻起来,他是连骨头也不会剩下了的。这下,他再沉不住气,手一抖,碗咣啷一声落在地上。但是,就在一眨眼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野人已一大步跨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藏在自己身子背后。
康巴人到这时才明白,刚才如果野人真要抓住他,弄死,十个他也早没了命。因为野人不但不怕火,他的力气也大得吓人。他吓得气也喘不过来,只一下软了下来,长刀也随之落在地上。他的双腿在索索发抖,已站不住脚,不知不觉中,他已匍匐在地。啊,野人的骚味儿好浓,熏得叫人作呕,可他一点也不敢动弹。从野人的两腿间望出去,两颗绿幽幽的光在二十米外闪烁,这是老虎眼睛。它早看见了野人,也站住了。它在犹豫,该不该冲上来。野人站着不动,从容不迫地从自己腋下取出一个鹅蛋大小的、白晃晃的东西来。它一面盯着老虎瞧,一面时不时地伸出舌头去舔一舔这东西。蓦地,他甩手一扔,这件东西呼的一下飞了过去,噗的一下,只听得老虎一声惨叫,一下从地上蹦得老高,几下就■得不见了。野人也一跃而起,跨着大步子,朝老虎背后追去。
康巴人这才嘘出一口气,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直到天亮,这个康巴人才好不容易站起身。他吃了点昨夜剩下的稀饭,心想这只老虎不知怎么了,是不是该过去看看。他提着刀小心翼翼地朝老虎逃走的方向走去。进了森林,才五十几步,就看见老虎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死了。他走过去,只见老虎已全身僵硬,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伤,只是两只眼睛已掉了出来,挂在鼻子旁。原来野人的那粒东西只一下击中老虎的两眉的正中,而力量又大得惊人,竟连眼球子也被震了出来!这下,这个康巴人真高兴极了,忙不迭用刀剥下了虎皮,又挑好的割了十来斤虎肉,一并拿来搁在犒牛上,赶着牛上路。他曾经找过野人扔出去的一粒白石头,找了半天没找着,看来是野人自己捡走了。在卡路的集市上,许多人眼红这张虎皮,表示愿意出大价钱买它,可是康巴人随便怎样也不肯卖。他打定主意要拿它送给土敦叔叔,因为土敦叔叔曾有恩于他。
这回他无意中弄到这张好虎皮,无论如何他是要表表这番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