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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源湖里有一处叫做“荷塘月色”的景致。碧如翡翠的池水里种着许多荷花。春夏之际,绿叶密仄,红莲错落。扑鼻的幽香令人忘情。这时候,赏荷的人也最多。赞誉之声常常不绝于耳。
我没有在月光下赏过荷塘,所以始终无法亲身体会《荷塘月色》的恬美。我想,那应该是一种繁中带静的惬意吧。
荷的四季中,我最喜欢的是它在寒冬时的模样。
那时的它,特别有味道,特别有风姿,特别让人感动。满池的枯荷高擎着黑色的梗屹立水中。一个又一个的荷梗站在那里,像什么呢?骑士?不,它没有那么豪迈犀利。智者?也不像,似乎它没有那么圆滑睿智。它像什么?我一时想不出。
它已经退去了妖艳妩媚的外衣,只留下残而不衰的骨骼在风雨之中散发着令人即怜又敬的气质,倔强、孤傲、凄美又自知。即使狂风凛冽,它自巍然不动,冷凝如冰,自信如松。
它已不愿再成为别人的娱乐。它也不屑于用绿裙粉面来博取虚弱的赞誉。赏与不赏,懂与不懂,都已不再重要。它已看透了生命,也看透了自己。
它不再随波晃动;它不再迎风起舞;它不再嘻笑喧闹。放下浅薄,留下深刻。此时,它最喜欢做的就是享受生活,思考生命。它用瘦硬的骨架展示着精神的魅力;它用沉默无语应对着冬风的呼啸;它用安祥纯净追随着时光的脚步。白天,它用梗立的枯茎抬头看天,享受甜蜜而温暖的阳光。夜晚,它用莲蓬低头沉思、凝神思考,沉醉于夜的宁静与月的温柔。我一下子明白了它到底像什么。它是晚年的李清照,痛苦的朱淑真,孤单的林黛玉……
第一次走过冬末春初的荷塘,第一次看到羸弱孤寂的枯荷时,我耳边便响起了那番对话:
“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不叫人来拔去。”
“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
“果然好句,以后咱们就别叫人拔去了。”
这是大观园里一个男孩儿与女孩儿的对话。男孩儿生性体贴多情,女孩儿敏感细腻,满腹才情。男孩儿总能照顾别人的感受,不断改变自己的行为,永远能够设身处地 的为女孩儿着想。因此,女孩儿将他看作人生知己。女孩儿能够看懂枯荷,珍视枯荷,也算得上枯荷一个知己吧!
作为报答,枯荷给了她灵感与思绪,助她写就了凄美婉转,动人肺腑的《秋窗风雨夕》。《秋窗风雨夕》的美不仅是文字上的,更是情感与思想上的,正如枯荷一般,在风雨中独存着自己的气质,在寒冷中坚守着自己的性格。
喜欢残荷的人必定能看透浮华名利,必定能参透人生真谛。能够喜欢残荷,不容易。喜欢枯荷的人往往孤寂落寞,心中时常涌起不为世人理解的苦痛;喜欢枯荷的人常常在深夜窗前静坐,那盏灯便是她无尽的话语。枯荷如人,人却未必能做到如枯荷一般独特。
常常去湖边看荷,繁华的荷塘给我以满足,萧索的枯荷却给我以宁静与深思。如果让我选择,我会选择枯荷。因为它的风骨令我钦佩,它的气质令我沉迷,它身上有诗的韵味,有美的凄凉,有倔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