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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学的书写形式是草书体,我发现它很容易学而且很有意思,于是我就很快形成了一种细小的、比较整洁的字体,直到今天,只要我写字时稍加留意,我的这种字体都没有什么改变。
我教五年级的时候,看到很多学生很慢地写那种别扭的、弯弯曲曲变化不定的所谓的草书体字。我开始奇怪为什么学校会坚持教草书体字。我当时还相信学校对其所倡导的每件事都必有道理,所以断定这回一定是草书体字比手写印刷体要快得多的缘故。我自己的手写草书体,因为常用,就形成了那种很细小、写起来很快的字体,所以我便很容易地这么相信。私下里我觉得可能没有什么人能写得比我快呢。
一天在一个五年级的班上,我教给学生们“The quick brown fox jumps over the lazy dog”(敏捷的棕色狐狸跃过那只懒狗)这个句子,这是句著名的练习打字的句子,其中含有所有的26个字母(我后来知道,这样的句子还有很多)。我让他们试试看在半分钟里能把这句话写几遍,我用一只秒表记录。每测完一次,学生们数写下来的单词数目,看看有多大进步。我们在课上做了不少这样的练习,学生们不是彼此竞赛而是和自己竞赛,努力地去突破自己的记录。学生们非常喜欢这种游戏,因为每个人都会进步,每个人都会是赢家。他们沉浸在这个“棕色狐狸”的游戏中,我也一样,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用我的细小字体做着赛跑。
当我在教室间穿行并检视学生们的进展的时候,孩子们会热切地把他们的纸举过来,几乎碰到我的脸,迫不及待地向我展示他们的进步。我看过以后吃了一惊,他们中有三个写得明显比我快,即使他们用的是手写印刷体,其中一个写得潦草,但另两个相当整齐。我想:“这不可能,肯定什么地方出错了,我可能数错了,这些10岁的孩子们写着胖胖的手写印刷体,不可能比我的无比流利的小草书体字快。” 我建议我们再写几遍那句话。他们高兴地答应了。回到我的书桌前,我下笔如飞。这次我们就知道了!哈!结果还是一样——我是班里写得第四快的。(我当时坦白这一点了吗?我不记得了。)
那么为什么学校要教并要求学生们写草书体字呢?我猜这纯粹是习惯。就像老歌里唱的:“做,做,去做事;事,事,老事情。”后来我了解到,学校提倡的草书体字,当时叫做“帕尔默体”,是从一种精心铭刻于铜器上的装饰性字体发展而来的,写起来十分缓慢费力,完全谈不上速度。真不知是谁、在什么时候决定孩子们应该学会这种铜器上刻的字体。至于其他的,就是所谓的历史原因了。
又有一天,我决定自己在办公室测试一下这两种字体的书写速度,看到底是我的草书体字快,还是改良意大利体1快。出乎意料的是,尽管我一辈子都在写草书体字,直到测试那天,我写过的草书体字要大大多于手写印刷体,但是,我的手写印刷体仍然比草体字写得快。区别虽然不大,但很稳定。无论我如何练习我的草书体字,我也无法把它写得和手写印刷体一样快。
于是,在我57岁的时候,我决定抛弃草书体字(签名除外),我的所有钢笔与铅笔的书写都将转向改良印刷体。因为这种字体写起来又快又清楚,为什么不呢?
总体上说,为什么手写印刷体会比草书体字容易辨认?或者稍微换句话说,为什么不连在一起的字母比连在一起的好读?这是因为,在手写印刷体中,没有字母连接时的笔画(一本意大利语书把这叫“缝合线”)与字母本身的混淆。而这正是绝大多数笔画难认的字体的一个通病,因为你很难把纸上的这个符号当做是“缝合线”还是字母。
所以,我们现在有了两个具体和有说服力的理由——手写印刷体更好认,而且明显地写起来更快——去抵制学校让孩子们学草书体字的要求,如果我们想要抵制的话。当然了,如果孩子们想学草书体字,出于喜欢它们的原因,或者他们看到大人这么写,他们可以去学,但是没有理由去强迫他们这样做。
写字母只需要一些基本的形状和笔画,而且所有这些笔画都是用手快捷而轻松地写下来的。总体而言,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去要求孩子浪费时间练习这些形状。如果把写字看做和说话一样,是为了说想说的话,说给想让他听到的人听,如果有适当的手写体供他们观摩,那么他们便会像提高说话技巧一样地改进书法。一个可能的例外是,已经养成了难看的、别扭的、不好认的草书体字书写习惯的孩子需要多做一些书法练习,主要目的是让手部放松,去体会书写手写印刷体的流畅感觉。但是如果孩子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他。毕竟他想做的不过是真正的书写,只要能够让别人阅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