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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夏天,我的姨妈哈蒂从佛罗里达州来到我们伊利诺斯州的时候,我们那儿的情况相当糟糕,可以说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持续了3年的干旱给我们那儿的农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许多人家不得不离开家园,搬到草肥水美的牧场去了。随着资源的不断枯竭,人们的收入也日渐减少,生活日复一日地艰难起来。于是,镇上到处都弥漫着悲观的情绪,就连教堂也没能幸免,教徒之间经常彼此争吵不休。有些人甚至已经停止参加教堂的集会了。“上帝会给我们带来奇迹的!”牧师总会这样对我们说,但是,这看起来就是一场必败之仗。
哈蒂姑妈的到来成了我们这个笼罩在一片阴郁中的小镇上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那天,我们去汽车站接她的时候,看到她戴着的是一顶非常精美漂亮的淡蓝色的系带软帽。“这种颜色和我的白头发正好相配。”她说。其实,不仅如此,这种颜色和她的那双闪闪发亮、炯炯有神的眼睛也非常相配呢。对于碰到的每一个人,哈蒂姑妈都会对他们报以善意的微笑,并且,她从来不说一句刻薄、冷酷的话语。没多久,镇上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哈蒂姑妈”这个人了。
但是,当我们带着她来到我们当地的教堂时,她不禁为教堂里的情景而感到震惊。只见唱赞美诗的不是教堂里的唱诗班,而是一台留声机,那大管风琴则静静地摆放在那儿。
“梅布尔·肖说她的关节炎让她疼痛难忍,无法再继续演奏管风琴了。”我解释道。
“她甚至连教堂都不再来了。”我妻子补充说。
“噢,这样啊!”哈蒂姑妈说道,“其实,我也很喜欢演奏管风琴。如果可以的话,我来替她一段时间吧。”
哦,那次的礼拜会真是令人激动,令人振奋。但是,这种感觉只持续到下一个星期日的礼拜会。因为哈蒂姑妈演奏的管风琴走调严重,简直就还不如不用管风琴呢。
在哈蒂姑妈坐在管风琴前弹了几个星期之后,我们教堂的牧师再也忍受不了啦,于是,他委托唱诗班的成员去请梅布尔回来。
“呃,那好吧,如果你们真的想让我回去的话,那我这个星期天就回去。”最后,梅布尔终于让步了。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天里,梅布尔终于换下了哈蒂姑妈,重新坐在了那台管风琴的前面。对此,哈蒂姑妈一点也不觉得失望。事实上,当她看到教堂里所有的人都沉醉在梅布尔那美妙的乐曲声中的时候,她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欣慰的光芒。
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天,我们教堂里没有出会刊。牧师只好向大家道歉。他说,为我们教堂打印会刊的琼斯夫人告诉他说她没有时间为我们打印了。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原因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而是因为教堂没有能力支付给她报酬的缘故。“如果我们中间有谁愿意义务工作一到两个小时来为我们打印的话,”牧师继续说道,“我们一定会非常感激他的。”
“我愿意,”牧师的话音刚一落地,哈蒂姑妈就自告奋勇地站起来应道。
“太好了!”牧师兴奋地叫道。但是,就在这时候,我却听到有人在教堂的后面吼了一嗓子:“哦,不!”
不过,尽管如此,打印教堂会刊的工作最终还是交给哈蒂姑妈来做了。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哈蒂姑妈打印的会刊竟然像她弹奏的管风琴一样糟糕。她打印的会刊里不仅有许多单词拼写错了,而且还有许多地方的单词重叠在了一起,整个会刊几乎无法阅读。牧师私下里告诉我们说,教区里已经有很多人前去拜访琼斯夫人了,请她再次为我们教堂打印会刊。最后,琼斯夫人终于同意了。
接下来,哈蒂姑妈努力去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教堂管理员的工作。因为财力所限,我们的教堂一直没有聘请一位专职的管理员。谁不会使用扫帚和抹布呢?当然有人不会,哈蒂姑妈就是其中的一个。你看她扫地的时候,好像只扫最容易扫的地方,而再看她给地板打的蜡呢,却是涂了厚厚一层,以至于走起路来随时都会有滑倒的危险!见此情景,于是立刻就有人自愿提出要换下哈蒂姑妈。她们是路易丝·威尔逊太太和玛格丽特·布朗太太。见是她们两人,我们不禁都感到大吃一惊。因为她们两人之间已经有一年没有说过话了。这次,究竟是什么使得她们如此默契的呢?
那年暑假,在我们这儿,哈蒂姑妈几乎尝试了她所能做的所有事情,尽管人们对她所做事情的结果褒贬不一。可以这么说,你无法确切地说出她做的哪一件事情是成功的,也无法说出哪一件是失败的。总之,她使人们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也使他们重新回到教堂做礼拜。“我们全都学会了去爱您的哈蒂姑妈!”一位女士这样对我说。尽管这听起来不容易,看起来也不容易,但是,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哪里有需要,哈蒂姑妈都会前去主动地、无偿地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正因为如此,在这个短暂的暑假里,她赢得了大家的心。当然,如果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令大家非常满意的话,那将是多么完美啊!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所做的一切毕竟都激励了我们每一个人。
在哈蒂姑妈即将离开的最后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们一起前往教堂去做礼拜。
“今天,我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到了教堂,她突然对我们说。
闻听此言,我和妻子同时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注视着她。
教堂里已经挤满了前来做礼拜的信徒,既有很多熟悉的老面孔,也有很多未曾谋面的新面孔。牧师静静地坐在讲道坛的旁边,欣慰地看着那逐渐壮大的信徒人群。
当看到哈蒂姑妈走进来的时候,梅布尔·肖便从管风琴前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在听众席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这时,哈蒂姑妈告诉我们说,她马上将为她的离去向大家发表一番临别讲话。说完,她走到讲道坛前,面对着台下前来做礼拜的人群。“你们拥有一座这么美丽的教堂,”她说,“而且,不仅如此,你们大家也都像这座教堂一样美丽。我一定会永远记着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的。现在,在我离开你们之前,我要给大家弹奏一曲《在花园中》。我非常喜欢这首赞美诗,因为它让我觉得耶稣离我们是那么地近,那么地近……”
此刻,整座教堂里除了哈蒂姑妈的声音之外,四下里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发现我们教堂的集会如此地让人关注,也从来都没有发现大家会如此专心地聆听,尽管我怀疑有些人可能更希望哈蒂姑妈把管风琴让给梅布尔来演奏。这时,我不禁想,这也许就是我们过去所急于表现的那种所谓的宽容吧。当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的时候,干旱不仅仅给大地带来了灾难,也给我们的心灵蒙上了阴影。我们沉默而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是刚刚才下过一场大雨一样。
这时,哈蒂姑妈走到管风琴前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头微笑着环顾了我们一眼。接着,她开始弹奏起来。在她弹奏的过程中,我没有听到任何一个单调乏味或者拖泥带水的音符。那音乐就好像是天使的歌声一般,在她的指间流淌,在天空中滑翔。圣歌中那熟悉的歌词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他和我一起同行,和我一起谈心,他告诉我我是他的子嗣……”
哦,这是哈蒂姑妈弹奏的吗?这简直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要知道,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有哪一首圣歌被演奏得如此美妙、如此动听呢。哈蒂姑妈以前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难道为了让我们这儿的人们能够再次团结成为一个整体,她专门钻研过管风琴的演奏以及她所做过的每一项工作?我知道,哈蒂姑妈永远都不会告诉我答案的。
当她弹奏完那首《在花园中》后,台下的人群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这时候,牧师走上了讲道坛,环视了一下台下的人群,说道:“过去,我们曾经祈祷过一个奇迹,今年暑假,上帝终于回应了我们,他给我们派来了哈蒂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