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九把刀系列之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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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九把刀系列之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说故事的能力  文∕方文山

我只能说,有些事,还真的有“天赋”这一回事。

“于是我开始跟墙壁说话,卯起来用原子笔在墙壁上涂鸦留言,一个人跟很有义气却默不作声的墙壁讨论起漫画的连载内容,有时还故意提高分贝,让大家知道即使我身处劣势,还是不停地战斗。”

就这么简单的三行字,就已经淋漓尽致生动地描绘出主角凡事不按牌理出牌的无厘头个性。九把刀的语汇就是如此引人入胜的牵引着你兴趣盎然地阅读下去,一样是属于文字的探险世界,九把刀在他小说入口处的小径上硬是长着跟别处不一样的羊齿植物。

当李安选择王度庐原着《卧虎藏龙》改拍成电影,而不是采用拥有华人武侠至尊地位的金庸小说,并且得到第七十三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时,这已经赏了一巴掌似地提醒我们一件事——说故事的能力远比故事本身重要。如果李安是善长用影像魅力说故事的人,那九把刀就是把文字玩弄于股掌间,熟稔于文字魅力的人。

写作不难,难的是故事题材的寻找,故事题材的构思其实也不难,难的是作者个人的叙事手法有何特殊,也就是说故事的方法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是一段关于年少轻狂很家常菜的故事,是任何人都拥有过的人生经历,但九把刀却硬是有能力让你花钱去购买他的人生经历,这种特殊的说故事的能力,在暂时还想不出其它合理贴切的形容词时,我们姑且称之为“天赋”。

欢迎你们和我一起进入九把刀的世界  文∕李威

当初会认识九把刀是透过一个知名女艺人的强力推藨,还记得她在说到他的时候,对他的作品如数家珍,介绍得巨细靡遗。看她滔滔不?地说,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超级女fans对偶像的崇拜和欣赏,那时心里就在想:怎么会有如此这号厉害人物而我却毫不知情。在她的强迫和威胁利诱之下,我看了我生平的第一部九把刀的小说:《猎命师传奇》。还记得那时原本不太感兴趣的我,在所有不拍戏的空档里,唯一做的事就是抱着他的书??地坐在角落埋头苦读,虽然其间不时被那知名女艺人嘲讽,但我?仍然投入在他的文字世界里而甘之如饴。那时被他充满创意的故事背景还有满腔男子汉的武侠热血所深深吸引,也似乎感觉到一代大师倪匡的那股气味,而心里不自觉地讶异着。接下来我又看了他的一本作品,另一种惊悚类型的《楼下的房客》。我心里的那个惊叹号变得更大,怎么会有一个作家可以创造出两种截然不同?同时深深吸引人的作品,于是对这个人产生了莫名的欣赏和高度的期待。

没想到竟能有机会为他还没问世的新书写序,更重要的是能比大家更抢先一步看到他的最新作品(这种感觉就像国中时候大家在等最新的少年快报而我?大家抢先一步看到的那种骄傲)。那种兴奋之情是难以言喻的。因为换我可以跟那位知名女艺人炫耀比大家更早沉浸在他的文字世界里,真是面子里子都顾到了。在这里我一定要大力推藨他的这本新书《那一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对我来说这又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新风格,充满了青春无敌的魅力。最特别的是他用自己的故事当成背景,描述他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也似乎跟他一起回到那个每个人都曾有过的美好时光中,时而哄堂大笑时而默默感伤。爱情是这本书的源头活水,也是最动人的部分。我不想废话太多,因为我说的不是重点,再怎么介绍都不会比你们直接进入他的文字世界来的精采和感动。当初,是透过朋友的介绍认识了九把刀。现在,换我把九把刀介绍给你们。最后,欢迎你们和我一起进入九把刀的世界。

被雨困住的城市  文∕“苏打绿”吴青峰

这天,我在前往台东的路上开始读一个故事。我很久很久没有离开台北市,而目的不是工作或表演;也很久很久,没有在心里期待,期待天空下一点雨。

因为我讨厌下雨。

这天,台北和台东同时都下起了雨,好一阵子没有下雨。我前往台东的安养院探望我奶奶,也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她,甚至连跟我同行的爸爸和侄女,我也都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安养院”这个名词在我心中没那么亲切,我一直觉得那是个像医院的地方。我在飞机上一边读着九把刀的故事,一边担心、抗拒着预设的情景。

但是,故事就这样在眼睛里播放了。

下了飞机,爸爸还在跟司机讨价还价,我已经坐上计程车。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车窗的风夹带着牛粪味灌进来,我看着奔跑过的树木和柏油路,又有一点分不清楚来往的现实和梦。我有时候怀疑,难道对其它人来说,当下、梦、回忆是这么容易分辨的三样东西吗?窗外以不一样速度移动的前景和远景,会让我想到某个深夜在仁爱路奔跑时,隔着眼泪看到的景象;坐在台东的安养院里,我会想起奶奶在梨山上拄拐杖摘水果的模样,也会想到正在哭泣的妈妈,但是我分不出来我现在想到的那个场景,是在梦中出现的,还是真的发生过。安养院背后的一条小径,我好像在那和我的国小同学追逐过,不过再一眨眼,那可能只是十几年前的回忆跑出来捣乱;念大班的侄女,每次用一种像在偷看带着害羞,又像在瞪人带着生气的眼神看我,偶尔让我胆战心惊,记忆的抽屉就翻出一封,在无聊同学的鼓噪、或是起哄之下,基于恼羞成怒,从来没有到达女孩手上的情书。这来来往往的一切一切让我混乱,但是我在这时候把自己寄托在一个故事上。一个,故事上。

于是,除了当下、梦和回忆,现在又多了一个让我混乱的项目: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九把刀的故事里面,我常常不管周遭的人,自己点起头来,并附以一些认同的嗯嗯声;有时候大笑,从别人的眼神里回到现实,再以尴尬掩嘴;大多时候我脑中闪过了片片画面,又快要搞不清楚真实生活和故事了。

例如主角柯景腾是这么写他在故事里面,甄试上大学后的高中生活的:

“白天教室里,我开始做一些很奇怪的事,例如在抽屉里种花,把考卷撕成细碎的纸片当雪花到处乱洒在同学头上。此外,我老是在找人陪我到走廊外打羽毛球,流流没有联考压力的汗。”

这段让我想到自己甄试上大学的时候,也曾扮演过雪男(相较于雪女)扰乱同学,找人做些无意义的活动。也让我想到自己班上同学,老是在走廊上做些无厘头活动,可是却乐此不疲的生活。

有一些部分,让我发现自己也有的一些怪癖,原来是大家都会的行为,就像主角把耍尽心机追求女生的感想,跟月亮分享一样:

“糟糕,我会不会太奸诈了?”我看着月亮。

“不会,你是非常非常的奸诈。”月亮说。

“不客气。”我竖起大拇指。

原来会对着月亮讲话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而且不约而同地,我们的月亮都会回答我们。

在故事里,那些人物就好像在我周遭七嘴八舌着。拿原子笔戳柯景腾背的沈佳仪,好像就坐在我隔壁排;后来莫名其妙改名变身陌生人的李小华,我好像往窗户的方向看就可以看到她;阿和、廖英宏、许博淳……这些人都在四周,我环视一圈,赖导就从门外走进教室了……最后我似乎和这些故事的人物都混熟了,搞得我像是他们的朋友一样,明明是看故事,却有如听八卦一样关心,关心后续发展,关心其它人怎么想,关心柯景腾会怎么做……他冒雨剪完头发的时候,我可以看见他眼神里的臭屁,转身的得意,但是又不得不承认那股帅劲;他看见沈佳仪嘴唇上印着一条小白胡,讲“可爱到翻”的时候,完全可以揣摩那句话的语气;格斗比赛的时候,我不经意地露出了惨不忍睹,却想大呼小叫的表情;男女主角最后坦承彼此的错过时,我好像也比所有人更懊恼扼腕,放下故事觉得很闷。我不知不觉就被这些生动的细节缠绕住了。

除了这些生动的描写,他还说了一些很棒的话,他说:

“分手,只需要一个人同意,但‘在一起’,可是需要两个人同时的认可才能作数。恋爱就是要这么不确定才有趣,不是吗?”

在他喜欢的女生希望他念医学院的时候,他的反应是:

“医学院……还有比这种爱情更激励人心向上的吗?死板的父母该清醒一下了,别老是停在恋爱阻挡课业的旧思维,快点督促你们贪玩的小鬼头谈场热血K书的奋斗式爱情吧!”

我无法列出所有我点头如倒蒜的地方,但有很多话、很多部分都让我深表赞同,就像看到刚刚那段话,自己好像就跟他站在同一条线上,对着那些冥顽不灵的家长说道。

读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人在台东的安养院,溺在情境里头,忽然看到《飞鱼》的歌词被引用的地方,竟然不自觉掉了眼泪。我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歌词被引用,这么深深感动。我一向希望自己歌词的故事不要说得那么清楚,而是让听歌的人解读,在他们手上完成这些故事,而现在我读的,不就是我希望的样子吗?他这样写:

“最近发行唱片的地下乐团《苏打绿》,有首《飞鱼》的歌词很棒:‘开花不结果又有什么?是鱼就一定要游泳?’”

没有结果的爱情,只要开了花,颜色就是灿烂的。

见识了那道灿烂,我的青春,再也无悔。”

对我来说,自己歌词没有写完的故事,在别人的掌心上开了花,颜色就是灿烂的。

读到故事尾声,爸爸要我连同侄女一起出去走走。我陪着他们,在安养院里转来转去,天空下着一些丝线般的雨,可是太阳却很大,我们从鱼池绕到小桥,从花园弯过卡拉OK点唱机,最后我们在一个像是公园,有着一些简单的游乐设施的地方坐下。我好久好久没有跟家人这样相处,我看着爸爸拿着相机,帮他的孙女东拍西拍,一下推秋千,一下压翘翘板,我想起好久好久以前的自己,已经十几年没有拿出亲密、撒娇来面对爸爸的自己。有些回忆遗落着,有时候分不清楚是真是梦,但是这下,我又眼睁睁看见自己站在回忆里的样子。悲伤很像影子,没有人可以让他隐藏淡去,有时候看起来像消失,但是当我在光下,悲伤就很大。孤独也是。感叹也是。

我正在紧张那个剩下一点点就要看完的故事,我担心我没有办法接受最后的模样。由于没有耐性,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认真看完一本书,但是在这个被困住的过程中,也已经把自己的感情给葬进去,但是我却没有抚平土壤的能力。这点无来由的悲伤,却在我的嘴角上变成微笑,我看着他们,自己在旁边荡啊荡的,偶尔看看天上的雨丝,偶尔看着他们入神,偶尔隔着眼中的雨滴看着他们想过往的事,想故事中的情节。

我走在爸爸和他孙女的背后,翻索十七年前的回忆。十七,多美丽的数字。十七年前的回忆,几乎都是和梦混杂难分的模糊地带了。阳光和雨也混杂难分,我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喜欢一场雨了,我喜欢自己被困在这,被雨困住的城市。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眼前这个六岁的女孩,以后也会这么难懂吧,也会这么精采吧,我想。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文∕王传一

学生时代那种青涩的恋情我相信往往是每个人常会想起时莞尔一笑的回忆。现在发现我国中的时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暗恋大王,喜欢的女生一堆,可是却没有向任何一个女生表白过。美其名可以说是纯纯的爱,老实说根本就是没种。

想想自己真是没用,但是这种回忆却令人难以忘怀。

“幼稚的我,想让沈佳仪永远都记得,柯景腾是唯一没有在婚礼亲过她的人。我连这么一点点的特别,都想要小心珍惜。我不只是她生命的一行批注,还是好多好多绝无仅有的画面。”

这句话是我在书中印象很深的一段,要是在我以前暗恋过女生的婚礼上发生如此情形时,我也会跟柯景腾一样。虽然一个亲吻并没有什么,但是对一个当初在我心灵中有如女神的女孩来说,那一吻,我希望永远都藏在我心深处。这一路走来,回忆起让人最为感动莫名的,也就是刹那间的真情。

这本书《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看完,看完的当下涌上心头的却是满满的温暖。

读完后感触很多,在阅读之间情绪起伏相当复杂。

我也是属于那种“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全天下都知道的大王八蛋”,所以多多少少能了解那样的心情,想着如何布局,别人在收到你的礼物或心意?情书的感想、表情,是多么让人期待的令人傻笑。

一直看,一直认为主角期待越大,落空越深,让我不敢揭下那结局之幕,还好,是个好结局,感人受充沛。

九把刀的吸引力在于,如何嵌入关键的语句,就像一篇好的散文要有经典的名句,他在小说创作做到了,而且相当漂亮。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有些对话真的很好笑,像是:

“你才十五岁,跟她交往后很有可能不会结婚就先分手了,那为什么还想在一起?”

回答:“你明知道你这辈子终究会死,你为什么现在不先去死一死?”

对于爱情,他已经诠释了自己的那一部份,没有人知道爱情的全貌,但将所有的爱情故事凑在一起,那将是一个完整的定义,也就是它没有定义,因为它包含的范围太广太难参透了。

最后想说,我也是那种很沉浸在追一个人时的感觉,或许\只喜欢追的感觉,全都鬼扯,会对一个人有追的感觉,是绝对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无论你要追的是什么,或许是爱,也许是性。

很多感想啦,就自己去看看吧。

前言

五年了,坐在计算机前,头一次找不到写作的坐标。

在连载《猎命师》的几个月里,我一直没有间断过独立故事的创作。《爱情两好三坏》杀手、《少林寺第八铜人》等,创作的幅度持续扩大,依旧不受限于类型的羁绊。

同一时间创作两三个故事已是常态。在这样不断的自我训练下,所谓的“写作风格”对我来说已是奇怪的名词。我的大脑就像一排闪着红灯的延长线,上面有好几个电源插座,各自标示着不同故事题材所需要的能量。每次开启新的故事,就只是将插头接上插座,啪答一声,便开始了想象力的冒险。

对于一个题材取之不尽的作家来说(好啦!我知道臭屁是我的老毛病),挑选题材最后竟成了烦恼,因为一旦开始了新的创作战斗,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几个月该放什么情绪、用什么节奏,去调整故事与故事之间的焦距时差。

现在又到了我苦思该写哪个故事的时候。

该轮到哪种题材了?武侠?奇幻?都会?爱情?异想?每一个故事都在大脑的灵感库里敲敲打打,咆哮着放它出去。

“那么容易就好了。”我嘀咕。

故事是我的翅膀,从来就不是我的囚牢。

只要等到对的风,我就可以开始飞翔。

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过去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母亲的卧病尤其冲击家里所有成员的生命,我在病床旁打开记忆的门,细细碎碎记录下关于母亲与我年少轻狂的一切。日复一日,就在我用键盘倾倒心酸甜蜜的往事时,一种名为“青春”的洪水再度淹没了我。

“那就写一段关于我们的故事吧。”廖英宏戴上军帽,笑笑。

“是啊,将我们的故事记录下来吧。”许博淳在美国留学,在bbs的班板写下。

于是我发现背脊上,悄悄生出了一对翅膀。

“我再想一下。”我搔搔头。因为风还未起。

然后,她捎来了一通电话。

Chapter 1

故事,应该从那一面墙开始说起。

1990年夏天,彰化精诚中学国中部,美术甲班二年级。

一个坚信自己杂乱的自然卷发终有一天会通通直起来的男孩,由于太喜欢在上课时乱开玩笑、爱跟周遭同学抬杠,终于被赖导罚坐在教室的最角落。

唯一的邻座,是一面光秃秃的墙壁。

“柯景腾,现在看你怎么吵闹!”赖导冷笑,在讲台上睥睨正忙着搬抽屉的我。

“是的,我一定会好好反省的。”我打包好抽屉里乱七八糟的参考书跟图稿,正经八百挤出一张痛定思痛的脸。

马的。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烂同学,我上课不收费努力搞笑,让大家的青春欢乐到疯掉,你们竟然这样对待我?我一边整理新桌子一边在心中干骂。

为了拿到每周一次的“荣誉班”奖状 ,赖导对上课秩序的要求很高,采取的管理手段也是高规格的“狗咬狗”政策。每个礼拜一,全班同学都得在空白测验纸上,匿名写下上周最爱吵闹的三个人,交给风纪股长曹国胜统计。

每次统计后的黑名单一出炉,被告状最多人次的榜首就要倒大霉,赖导会打电话告诉家长这位吵闹王在学校的所作所为,然后罚东罚西,让常常荣登榜首的我不胜其扰。

对于这次我被罚坐在墙壁旁边、近乎孤岛地一个人上课这件事,全班四十五个同学并不以为然,个个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是的,身为登疯造孽的黑名单榜首,怎么可能被这种不像样的处罚给击倒?

“哈哈,现在你要怎么办?”杨泽于拨着头发,他是黑名单的榜眼。

“靠。”我很不服气,带给大家欢笑难道也是一种罪?

“喂,说真的,我没有写你喔!”廖英宏指的是黑名单的匿名投票。他本人身为班上的王牌小丑,当然也是黑名单的常客。

“我也没写你啊,王八蛋你明明就比我爱闹。”我说。

但其实我有写廖英宏,不懂自保就大错特错了,这就是匿名下的白色恐怖,逼得大家泯灭友谊交换恶魔的糖果。而且……我也不相信廖英宏没有写我。

“柯景腾,你现在超可怜的啦,只剩下墙壁可以讲话。”绰号怪兽的郑孟修,是我的好哥们,家住鹿港,每天搭校车上下学。

“靠。”我比中指。

大家安静上课我也安静上课,简直毫无创意。

我玩着原子笔,看着右手边的那面墙。

区区一面墙……区区一面墙?只是要给我难看罢了。

“我的青春,可不是一面墙。”我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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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开始跟墙壁说话,卯起来用原子笔在墙壁上涂鸦留言,一个人跟很有义气却默不作声的墙壁讨论起漫画的连载内容,有时还故意提高分贝,让大家知道我即使身处劣势,还是不停地战斗。

一个礼拜后,跟墙壁说话的我再度蝉联黑名单榜首。

毫无意外。

冷硬的黑板前,赖导气得全身发抖,看着满脸无辜的我。

“柯景腾,你是怎么一回事?干吗跟墙壁讲话!”赖导的额头爆出青筋。

“老师,我已经在好好反省了,我会尽量克制跟墙壁讲话的冲动。”我难为情地抓头,手指在脑袋后面比了根中指,全班同学竭力忍住笑意。

赖导痛苦地闭上眼睛,眼皮底下转着各种压制我的念头,全班屏息以待赖导的大爆炸。当时的我非常享受这样的氛围,幼稚地将这种惩罚对待当作是聚光灯下的骄傲。

来吧!赖导!展现你身为名师的气魄!

“柯景腾。”赖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是的老师。”我诚恳地看着赖导。

“你坐到沈佳仪前面。”赖导睁开眼睛,血丝满布。

“啊?”我不解。

什么跟什么啊。

沈佳仪是班上最乖巧的女生,功课好,人缘佳,是个连女生都无法生起嫉妒心的女孩子。短发,有点小雀斑,气质出众。

气质出众到,连我这种自大狂比赛冠军在她面前,都感到自惭形秽。

“沈佳仪,从今以后柯景腾这个大麻烦就交给你了。”赖导语重心长。

沈佳仪皱起眉头,深深叹了口气,似乎对“我”这个“责任”感到很无奈。

而我,恐怖到了极点的黑名单榜首,竟然要给一个瘦弱的女孩子严加管教?全班同学开始发出幸灾乐祸的嘘声,杨泽于甚至忍不住大笑了出来。靠!

“老师,我已经在反省了。真的!真的好好反省了!”我震惊。

“沈佳仪,可以吗?”赖导竟然用问句,可见沈佳仪超然的地位。

“嗯。”沈佳仪勉为其难答允,我整个脑袋顿时一片受尽屈辱的空白。

于是故事的镜头,从那一面涂鸦拙拙的墙壁,悄悄带到沈佳仪清秀脸孔上的小雀斑。

我的青春,不,我们的青春,就这么开始。

Chapter 2

怎么说沈佳仪是个欧巴桑呢?沈佳仪实在是个无敌啰唆的女孩,我必须一直强调这点。

沈佳仪住在遥远的彰化大竹,但是搭早班校车的关系,沈佳仪总是到得很早,七点就坐在位子上温习功课。

每天早上我骑脚踏车去学校,摇摇晃晃、睡眼惺忪将早餐摔进抽屉后,我习惯立刻趴在桌子上睡大头觉,但沈佳仪会拿起笔朝我的背轻刺,一刺,再刺,直到我两眼迷蒙地爬起,回过头跟她说话。

“柯景腾,我跟你说,昨天我们家门口来了一只流浪狗,叫小白……”

“……小白?流浪狗怎么会有名字?”

“当然是我们取的啊,哎呀我跟你说,那只小白真的很干净,我妹妹昨天拿东西喂它,它还会摇尾巴……”

“这么懂事的狗,喜欢就养了啊?流浪狗有了名字就不是流浪狗了。”

“不可以啦,我家不可以养狗。”

“你很王八蛋耶,取了名字就要替它的人生负责不是吗?”

“……你这样的想法很幼稚。”

沈佳仪总是在七点半早自习开始前,“把握机会”滔滔不绝地跟我说昨天她家发生了什么事,事无大小,鸡毛蒜皮般的小事情沈佳仪都能说得很高兴。

有时我会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静静地听她说,有时我会不断吐槽。她喜孜孜地聊着生活小事的模样,常看得我啼笑皆非,原来这么一个努力用功读书的小大人,私底下却是这么爱瞎扯淡。表面上我都装作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好逗沈佳仪更卖力地跟我说这些狗屁倒灶。

如果我趴在位子上装睡,让沈佳仪的笔在我的背上骚扰太久,我却依旧无动于衷的话,沈佳仪就会将笔帽拔开,用力朝我的背突刺,痛得我不得不大惊转身。

“你干吗睡得这么死,昨天熬夜啦?”沈佳仪收起笔,眼中没有一丝愧疚。

“靠,很痛耶!刺这么大力要死。”我抱怨,真的很痛,而且原子笔还会在我的白色制服上留下丑丑的蓝点。

“熬夜是念书吗?你的眼睛都是红的。”沈佳仪又是欧巴桑的口吻。

“我念书的话你们这些好学生还有得混吗?当然是熬夜画漫画啊。”我揉眼睛。

“对了,你昨天有看樱桃小丸子吗?真的好好笑,小丸子的爷爷樱桃友藏……”沈佳仪兴冲冲地开启话题。

常常我一边啃着馒头加蛋,一边看着沈佳仪说话的样子,心中不禁升起异样的感觉:像沈佳仪这么优秀的好学生,竟然老是巴着我------一个从任何角度看都很糟糕的坏学生进行“晨报”,真是滑稽至极。更令我沾沾自喜的是,我越是吐槽回去,沈佳仪就越是再接再厉。

后来,沈佳仪便养成跟我在自习课上聊天的坏习惯,聊天的内容从地理课老师的上课方式到慈济功德会的大爱精神,无所不包。

跟好学生聊天有个好处,就是风纪股长在登记吵闹名单时,会不由自主回避掉同样爱讲话的好学生,欺恶怕善可是风纪股长曹国胜的典型。

于是我们肆无忌惮地聊,我跟沈佳仪就这么成为很不搭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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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现在或是以前,成绩绝对是老师衡量一个学生价值的重要标准。

一个学生,不管具备什么特殊才能(绘画、音乐、空手道、弹橡皮筋等),只要成绩不够好,都会被认为“不守本分”,将心神分给了“旁门左道”。反之,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只要在其他领域稍微突出一点,就会被师长认为“实在是太杰出了,连这个也行!”,放在手掌心疼惜。

吾校精诚中学当然也不例外。

针对月考成绩,本校设立了一个名之为“红榜”的成绩关卡,月考成绩名列全校前六十名的好学生可以排进所谓的红榜,这些人的名字会用毛笔字写在红色的大纸上,贴在中走廊光宗耀祖。“你这次差几分就可以进红榜?”也变成同学间相互询问的等级划分。

每个班级进入红榜的人数象征一个班级的“国力”,也代表一个班的“品牌”。占据红榜的人数越多,赖导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其它的科任老师也与有荣焉。

“如果这次红榜的人数全年级第一,放假的时候,老师就带你们到埔里玩。”国文老师周淑真一宣布,全班欢声雷动。

红榜啊……关我屁事。

虽然不关我屁事,但我念的是美术资优班,美术是虚幻的形容词,资优班是名词,所以我们班很会念书的同学非常多,每次月考结束后点点红榜的人头数目,总是在全年级的前三。这次要冲进第一,也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事。

“进红榜啊……请问成绩优秀的沈佳仪同学,你曾经掉出红榜过吗?”我拿着原子笔当麦克风,装模作样地放在沈佳仪面前。

“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沈佳仪成绩超好,常常都在全校前十名。

“吼,你很屁喔!你每天到底都花几个小时在念书啊?”我反讥。

“柯景腾,如果你每天都很认真念书,一定也可以进红榜。”沈佳仪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知道啊,我可是聪明到连我自己都会害怕啊。”我嘻嘻笑,一点也不心虚。

关于我没来由的自信,真的就是没来由,一种天生的臭屁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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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兽郑孟修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家里蛮有钱的样子,每个礼拜都会买最新出刊的《少年快报》,并常常把《少年快报》借我回家看,一起关心超级赛亚人跟弗力札最新的BL状况。但即使熟捻如怪兽,对我莫名其妙自信这一点也是无法理解。

怪兽住在鹿港小镇,放学后我常一边看漫画一边陪怪兽等校车。

“柯景腾,你最近常常跟沈佳仪讲话耶。”怪兽坐在树下,看着天空。

“嗯啊。”我翻着《少年快报》。

“这样不会很奇怪吗?她都跟你讲什么啊?”怪兽还是看着天空。

他老是看着天空,害我以为老是看着天空的人都有点没脑筋。

“什么都讲啊。”我皱起眉头,继续翻页。

“可是她成绩那么好,怎么有话跟你说啊?”怪兽看着天空,脖子都不会酸似的。

“怪兽。”我没有放下漫画,挖着鼻孔。

“冲虾?”怪兽被天空的浮云迷惑住。

“我是个很特别的人。”我说,看着手指上的绿色鼻屎。

“真的假的?”怪兽呆呆地问。

“真的,有时候我特别到连我自己都怕啊!”我将鼻屎黏在怪兽的蓝色书包上。

月考结束,我们已经坐在前往埔里的公交车上。

坐在沈佳仪的前面是什么感觉?

很俗套的,就如同爱情小说里的九十九个公式中的第七十二种老掉牙,相对于沈佳仪的功课优秀,我是个学校成绩很差劲的荒唐学生。

我的数学整个烂到翻掉,肇因于我连负负得正这种基本观念都无法理解,对因式分解……好端端的分解个大头鬼?毫无意外,我的数学月考成绩罕有及格,甚至创下整个一年级数学月考的最高分竟是四十八的难堪记录!除了数学,同样需要脑袋的理化也是摇摇欲坠,只要试题稍作变化,我就死给他看。

总括来说,全年级五百多名学生,我常在四百多名游魂似徘徊。

然而当时我念的是美术班,对于将来要当漫画家这件事可是相当认真,不论上课或下课我都在空白作业本画连环漫画,画的故事还以连载的形式在班上传阅,根本就不在乎学校成绩。不在乎,毫不在乎……

回到那个问题:坐在沈佳仪前面是什么感觉?

我必须痛苦承认……难堪,窘迫,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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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景腾,你不觉得上课吵闹是一件很幼稚的事吗?”沈佳仪在我的背后,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这要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自己上课的方式……”我勉强笑笑,答得语无伦次。

“所以你选了最幼稚的那一种?”沈佳仪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若有似无的成熟。

“……”我悻悻然挖着鼻孔,看着她的蘑菇头短发。

“我觉得你可以将时间花在别的地方。”沈佳仪看着我的眼睛。

“……”我本能地觉得微小,将手指拉出鼻孔。

真是太混帐了。

沈佳仪若问我,为什么我要扰乱秩序?我便可以哈哈笑回答,我就是坏,坏透啦,但关你屁事啊?

沈佳仪也可以用力责骂我,叫我好好守秩序不要为她惹麻烦。那么我就可以回敬,管我去死?成绩好了不起啊!

但,沈佳仪偏偏用了“幼稚”两个字。

功课好的学生到处都是,但沈佳仪那种我说不上来的好女孩教养,那种“在我的眼中,你不过是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小鬼”的成熟气质,完全克住我。

克得死死的。

于是我陷入奇怪的困顿。在其他黑名单常客,如杨泽于、许志彰、李丰名、廖英宏等继续捣乱上课秩序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的同时,我却因为想开口说个笑话,座位后方就会传来一声“真是幼稚”的叹息,只好抓着头发作罢。

我回头,只见沈佳仪清澈到发光的眼睛,毫不回避地看着我。

“喂,放心啦,我上课继续吵闹的话,赖导就会把我的位子换开,到时候你就不用烦了啦!”我皱眉,有点烦。

“你其实很聪明,如果好好念书的话成绩应该会好很多。”沈佳仪淡淡地说。

简直答非所问嘛!

“吼,这不是废话吗?我可是聪明到连我自己都会害怕啊!”我顶了回去。

“那就好好用功啊,私立学校很贵的耶!”沈佳仪开始像个老妈子。

于是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以一种“我的人生需要被矫正”的方式。

沈佳仪的怪癖就是爱唠叨,明明才十五岁说话就像个大人,更严重的是沈佳仪竟然会考虑未来的事(吼!轻松点!)。而我改不掉的毛病却是幼稚,无可救药的幼稚,对于未来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东西,不就是“我总有一天会成为超屌的漫画家”如此简单的事么?

总之,沈佳仪跟我两人的能量是处于不断正负“中和”的状态,我有预感再这样下去,我一定无法成为一个幽默的人,个性也会越来越压抑,变成一个自大不起来的普通人。糟糕透顶。

但无可否认,沈佳仪实在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感到舒服的女孩,没有让人生厌的好学生架子,功课好也没听她自己提过,尤其在与沈佳仪一来一往的日常对话中,我那份自惭形秽很快就变成多余的情绪。毕竟要遇到这么漂亮又年轻的欧巴桑可是难能可贵。

Chapter 3

埔里是个好山好水好空气的好地方。在树林里深呼吸,明显可以感受到肺叶迅速被清爽的空气给膨胀开,然后舍不得吐出似的饱满。

周淑真老师带着班上三十几个臭小孩,大家嘻嘻哈哈走过山涧上的小桥,穿越耀眼的大太阳底,阳光透过摆动吹拂的树叶枝干,在每个人的身上流动着游鱼似的光。

摆脱书本的沈佳仪非常开心,跟黄如君、叶淑莲一路说个没完,让周淑真老师非常讶异平常这么用功的女孩子也有叽叽喳喳的一面。

周淑真老师是个虔诚的佛教徒,领着我们先到埔里山中认识的精舍打坐。

“老师,我们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打坐啊?”廖英宏举手。廖英宏的个子很高,成绩非常棒,却很喜欢在课堂上扮小丑搞笑。幽默感是他珍贵的天性。

“对啊,干什么要打坐?我们不是来玩的吗?”许志彰也颇有不解。许志彰的姐姐许君穗也跟我们同班,许君穗是公认的班上第一美女,而许志彰则是黑名单的常客。

“因为你们平常太吵了,所以要打坐修身养性,反省平常的自己。尤其是柯景腾,平常都靠沈佳仪在管教你,来到山上要特别在佛祖前好好打坐反省。”周淑真老师微笑起来,你也只能认输。

“老师,我这个人一反省起来,连我自己都会怕啊!”我鼻孔喷气。

到了精舍,几个得道高人模样的师父板着脸孔,立刻安排我们鱼贯进入静坐室。

静坐室铺着榻榻米,烧着淡淡的焚香,里头已经坐了几个据说在进行“禁语禅七”的高尚大学生。整个房间有种自然的肃穆,就像一百公尺深的海底,打禅七的大学生们就像死气沉沉的海草,而我们自是头顶甩着死光炮的灯笼鱼了。

“里面的大哥哥大姐姐在打禅七,你们进去以后不可以出声,不可以睁开眼睛,不可以睡着!我们是客人,不能妨碍师兄师姐的修行。”周淑真老师严肃地告诫。

“安啦老师,我们偶尔也会当好孩子的。”杨泽于笑。

我们脱掉鞋子蹑手蹑脚进去,大家勉强克制平常的活蹦乱跳,在小小的静坐室里盘腿打坐。期间不言不语,不能睁开眼睛,更不知道要打坐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这点尤其令人不耐。

坦白说我本来是想打算认真好好打坐,但怪兽在我旁边呼噜噜睡着这件事搞得我心神不宁,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令我不得不睁开眼,亟欲目睹他轰隆倒下的那一刻。

我睁开眼,发觉定性很差的廖英宏也睁开了眼睛,我们相视一笑。

“你看怪兽!”我用夸张的唇语沟通,眼睛着落到怪兽身上。

“把他推倒?”廖英宏转着眼珠子,用夸张的唇语建议。

“不,看我的。”我唇语。

我慢动作脱掉袜子,将爬了一天山路、浸了一天汗水的臭酸袜子放在怪兽的鼻子前。熟睡的怪兽突然眉头一紧,看样子是在梦境中突然撞上了火焰垃圾山。

“啊,好好玩!”廖英宏身子一震,脸上露出快要爆笑出来的表情。

廖英宏有样学样,小心翼翼解开僵硬的盘腿,将长脚伸到专注打坐的许志彰鼻子前,扭动他的臭脚趾。搓搓孜孜。

许志彰的浑然不觉,弄得我忍俊不已。

此时,我跟廖英宏肚子剧烈震动的暗笑声,已经吸引了许多同学睁开眼睛,大家一阵错愕,瞬间都震动起来。

“这样很没品耶!”杨泽于唇语,脸上却笑得很阳光。

“不,这样才叫没品。”我笑嘻嘻解开盘腿,拎着臭袜子,用凌波微步走到许志彰面前,将臭袜子放在许志彰的鼻子前乱拧,将酸气唏哩呼噜挤压出来。

在我跟廖英宏的脚臭夹攻下,许志彰颇不自然地皱起眉头。

“原来如此,善哉善哉。”杨泽于恍然大悟,于是泰然自若解开盘腿,努力伸腿到许志彰鼻子前,使劲扭动臭脚趾。

每个睁开眼睛的同学看了这一幕,全都处于爆笑出来的边缘,连怪兽都醒了。

此时乖乖牌沈佳仪也被周遭奇异的气氛感染,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看到廖英宏与杨泽于双脚伺候,加上我索性蹲在许志彰面前拧臭袜子的模样,沈佳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许志彰立刻睁开眼睛,周淑真老师也睁开了眼睛,几个打禅七的师兄师姐也睁开了眼睛。罪过罪过。

我迅速穿上袜子,而廖英宏跟杨泽于那两只来不及收回的臭脚,则尴尬地停滞在半空中。许志彰脸色大变,几乎要破口大骂。

周淑真老师气急败坏地拎着我的耳朵,拖着我们三个捣乱鬼,加上苦主许志彰一同逃出静坐室。

“气死我了,竟然让我这么丢脸!你们在外面半蹲!蹲到大家都静坐完了才结束!”周淑真老师整张脸都给气白,听见身后静坐室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声,脸色又是一垮。

“老师,我是受害者啦!”许志彰委屈地说,拳头握紧。

“你一定有做什么,不然他们怎么会作弄你!通通半蹲!”周淑真老师怒极转身,不敢再辩驳的许志彰只好跟着蹲下。

夕阳下,廖英宏、杨泽于、我,跟超级苦主许志彰一起半蹲在静坐室外,微风吹来淡淡的绿色香气,坦白说还不算太坏。

“你们刚刚是在玩什么啦!超没品,干吗挑我?是不会挑许博淳喔!”许志彰忿忿不平,气到连呼吸都很急促。

“是柯景腾先开始的。”廖英宏一个慌乱,竟推给我。超小人。

“哪是,我是在弄怪兽,是廖英宏先把脚伸到你的鼻子前面好不好?”我解释。

“都一样啦!是不会挑别人吼!很臭耶!”许志彰半蹲得超不爽。如果挑别人,他大概也会参一脚吧。

“好了啦,反正在里面也是很无聊,在外面至少不用憋着。”杨泽于一派轻松。大而化之的他总是很轻松地面对人生的跌倒。

“对啊,十年后来看这件事,一定会觉得超好笑。”我抖抖眉毛,这是我贯彻始终的处事哲学。

“不用等十年,现在就已经很好笑了。”廖英宏吃吃地笑。只要热闹的事,他总是不肯错过的。

我们四人静静地吹着凉爽的山风,半蹲到累了,干脆坐在地上,百般无聊地玩着长在墙角边的含羞草。含羞草一被手指碰到,叶子就会迅速闭合,个性非常闭塞的一种植物,很有趣。

“对了,许志彰……”我突然在静默中开口。

“冲虾小?”许志彰。

“这里的空气应该比较新鲜了吧?”我抓着头发。

“靠!”许志彰大骂。

我们四个人又同时爆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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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简单的晚饭,我们在精舍挂单打通铺,男生一间,女生一间。晚上山蚊子很凶,两房间门口都点了一大卷蚊香,女生房间还挂有蚊帐。

随便洗过澡,男生房间照例开赌,扑克牌、象棋、五子棋全都可以赌。扑克牌就不必说了,象棋的算法是赌胜方剩下了几颗棋子,就乘以十块钱。五子棋则是单纯的互注,一场二十元起跳。

而我,自信满满铺开了象棋的纸棋盘。

“谁敢跟我下军棋,我输了的话再多赔一倍。”我撂下豪语。原因无他,因为小时候常跟爸爸下棋的我“自认”象棋功力远胜同侪,尽管从没验证过。

此话一出,果然吸引多名同学排队跟我大战军棋。

“太自信的话,会死得很快喔。”许博淳哼哼坐下,排好阵势。

“吃大便吧你。”我在掌心吹一口气。

大概是我真的蛮强的吧,我的棋力连同无可救药的自信一齐展现在棋盘上,每一局都用最快的节奏解决挑战者,不多久我的脚边堆满了“悲伤得很隐密”的铜币。

两个小时过去,就连棋力同样很棒的谢孟学也败下阵来,已经没有人够胆子与我对弈,大家都跑去玩扑克牌赌大老二。

我哈哈大笑,开门去洗手台洗脸清醒一下,准备等会开场豪迈的梭哈赌局。我拍拍湿嗒嗒的脸,兀自洋洋得意自己的聪明。

沈佳仪正好也走到洗手台,两人碰在一块。

“你们男生那边在做什么,怎么那么吵?”沈佳仪看着正在洗脸的我。

“在赌钱啊。”我小声说,手指放在嘴唇上。

“真受不了。”沈佳仪不置可否的语气。

“还好啦。我超强的,刚刚赌象棋全胜,赢了不少。”我抖抖沾着水珠的眉毛。

“象棋?你们男生那边有带象棋来?那等一下你把象棋拿到女生房间玩好不好?”沈佳仪有些惊讶,似乎也会玩象棋。

“没在怕的啦。”我哼哼。

几分钟后,我已经坐在女生房间里的超大木床上,排开军棋。

所有的女生都围在沈佳仪后面,兴高采烈地看我跟沈佳仪对弈。我们赌的是“赢家剩一个棋子,输家就赔一块钱”,真是小家子气的赌注。

纵使沈佳仪的学业成绩再好,在棋盘上的胜负可不是同一把算盘。很快的,我就以风林火山之锐取得了绝对优势,我打算将沈佳仪的所有棋子一一解决,只剩下孤零零的“帅”,用细嚼慢咽的“剃光头”局面划上句点。

“柯景腾,你今天作弄许志彰的表现,真的是非常幼稚。”沈佳仪摇摇头。

“幼稚的话你干吗笑?”我拄着下巴。

“拜托,谁看了都会想笑好不好!”沈佳仪反驳。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笑了出来,我跟廖英宏跟杨泽于怎么会被罚,连许志彰也不例外。马的,到了山上还要被罚半蹲是怎样!”我瞪了沈佳仪一眼。

“强辩,没收你的马。”沈佳仪一说完,竟真的将我的“马”硬生生拔走。

我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疯了吗,哪有人这样下棋?”

“你那么强,被拔走一只马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在怕了?真幼稚。”

“这跟幼稚有什么关系?算了,让你一只马也没差啦,我迟早把你剃光头。”

“剃光头?”

“是啊,就是砍得只剩下帅一颗棋。超可怜,呴呴呴呴,超惨!”

“好过份。”沈佳仪迅速将我的“车”也给拔走,毫无愧疚之色。

我咬着牙,冷笑,继续用我仅剩的棋子与沈佳仪周旋。由于我们班女生的脑袋全部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很快我又控制了局面。